GIFT

親愛的珍妮佛:

記得有一年，我告訴你，我的表弟在相親時求婚，二個星期後訂婚，一個月後結婚，你相當不可思議的表情。

那是在我姑丈的強勢安排下，希望表弟不要再花花世界浮沉，回來美濃，把家撐起來，作一個農夫。

四十年前，閩南人與客家人不太相通，爺爺看到姑姑(在二十歲時)一心想嫁姑丈，還請了精明的叔公，從嘉義搭車來這裡打聽姑丈的為人。後來，他們就一路相伴，姑姑在傳統的美濃村落，待奉公婆，成為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忙內忙外的農婦。

從小，就記得姑丈為人正派，勤奮嚴謹，在言談之間，總有幾份自信，坦坦蕩蕩。從事農業工作是相當的用心，帶領著美濃產銷班的農民們，減少藥量，調整耕作方法，經由開農藥行(後來改為植物醫院)，跟農民們溝通觀念。

但，人生終於到來快要退休的時候，發現了大腸癌，在他仙逝之前幾周，客家新聞還特別去採訪他，雖然這並不是他跟姑姑第一次上報紙及媒體，但阿爸說，接到姑姑特別打來通知要看新聞的電話，還是有些感動。

哥說，姑丈當時雖然呼吸不太順了，但態度仍然相當樂觀，意志堅定。他說，回想人生這段旅程，他盼望、計畫、期待的事情，都一一完成了，最終都是要走這一段，只是早與晚。

這周日，我們兄弟姐妹難得一起出門，開心地談著天，說長說短。四人在高雄相見後，到美濃給姑丈上香。車子一路到了接近熟悉的圳溝，巷弄已經搭起了帆布。

前一天才跟T在講這件事，本能說出「I am Sorry」，是因為覺得這個比「節哀」讓人感覺更empathy. 但面對姑姑，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，只說了，我們來了，然後，大大地抱住她。

婚禮，不見得遇到這麼多親友，但喪禮卻是。表弟的姐姐們及姐夫們，幫忙著裡裡外外，而他，也慢慢像姑丈年輕時的樣子，一切，如姑丈所願，這一家子這麼大，感情甚好，姑姑也有人照顧。

回台北的路上，我在想人生。眼睛閉上的那一刻，我是否也會像姑丈一樣：雖然有點遺憾，但一切如己所願了呢?

我想要離開台北，但有大片天空，房子不高，空氣有點緩慢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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