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0年,第一次注意到台灣記錄片雙年展。
我已經劃位好了,準備去看「北方南努克」這部片,
卻因姐姐臨時不能來,我拉了一個不太熟的朋友,一起去看。

他碰面的第一句話就是…
「我聽學長說,他在英國上有關記錄片的課程,每一片都讓人很想睡…」
我冷冷地聽著他說出來的話,
心裡直覺是:我找錯伴了~等會兒他睡到死,除非打呼,否則絕不叫他~

不過,我也暗暗地下了決定,下次再也不要找人來看記錄片了。
僅有100個字不到的劇情說明,沒有任何宣傳告訴你這部片的精彩之處。
再加上導演個人創作的思考很多樣,不是每一次都是這麼切合味口。
我總是隨意地選片子看,被我拉來看的人,跟著一起做實驗,覺得不好意思。

所幸,這個描述加拿大北邊愛斯摩人生活的「北方南努克」,劇情超乎我想像的精彩。

僅管畫面黑白、沒有任何對話,僅有手寫的英文字版,說明導演對於下一段情境的描述。

我在裡面,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,他們的生活方式。
沒有好萊塢的浪漫或驚聳的劇情,感覺上,我好像在旅行,而他們是窗外的風景。
我喜歡這種很簡單又直接的東西,儘管導演還是掌握了我的眼睛,
但我看到的世界,已經是比電影,更貼近真實生活....

所以,當過我的學生,都會聽過我講起愛斯摩人蓋冰屋、捕魚及跟海豹大對抗的故事。

2004年,我在誠品閒逛時,拿了一本台灣記錄片雙年展的目錄。
又發了瘋似的,開始打勾、劃記,努力地想多看一些。
最後選定了Ebay大夢、童話迷蹤及霧鹿高八度這三部片。
凌玉跟我一起看了前兩部,而卻因為身體不適錯過了最後一部。

「霧鹿高八度」會入主在我的名單之內,是有原因的。

我曾經在報紙上看到美國大提琴家David Darling來到霧鹿,與布農族進行音樂合作。
除了拍成一部記錄片之外,也完成了一張CD,
因為知道這個消息,一年多前逛唱片行時,無意中發現了CD,於是就買了回來。
當然有一部份是好奇,大提琴跟八部合音怎麼合起來。
一看到「霧鹿高八度」,就直覺是那部記錄片,我想看看,這張現場收音的CD的真實現場,是怎樣的情境。

直到最後,我才發現,這其實是兩部份。
或者應說,David Darling來霧鹿引發了兩個記錄片的產生,
一個是「親愛的,那天我的大提琴變沉默了」描述整個錄製的過程。
而「霧鹿高八度」則是以外來者觀察霧鹿部落當今文化的現況。
當然,八部合音是少不了的主軸。

一開始,是一條跨過卑南大溪的橋,由利稻進入霧鹿。
導演在過程中,不斷地問當地的人,「你認為,下一代或下下一代,布農文化會不會消失…」
雖然問了四次,但都沒有聽到結論,取而代之的,是當地人面對傳統文化的行動。
母語教學、編織、打耳祭、狩獵、大合唱,還有外來人進來與當地融合。
工作團隊一開始認為「勢必將式微」的假設,在二年的工作中,慢慢地被鬆動。

其中,工作團隊問胡金娘(教母語教學、編織的老師),
「即使外界認為部份布農文化是落伍的,不好的。你還是會固守嗎?」
她回答:「會!如果這個屬於我族群的特色消失了,那我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...」

有一段落,是記錄霧鹿國小以原住民的服裝及厚實的嗓音,一舉拿下合唱比賽第一名。
當鏡頭帶到了音樂廳,他們強烈的表徵及傑出的歌聲,對比了台下的平地人。
我覺得,他們的強勢,在這裡完全突顯,完全超過漢人太多。

而外來的人,想要運用這種強勢,所有發揮時,
他們想的,不是將這個強勢拿來消耗磨損而取得獲利或討好,
而是「是否會傷害傳統」的考量。

尤其是David Darling空降到這個部落來時,
布農族的人會說:
「我們可以接受改變一點點,但如果要我們全部改變,配合他,我們不要...」
「我們這樣跟他合作,是不是把我們的傳統給賣了出去…」

導演說,歷史上,布農族是最後一個向日軍投降的部族,
布農族向來保守且強悍的性格,表達的非常明顯。

我則是切到了另一個觀點來看這個問題。

我想問的是「什麼才是所謂的傳統」。
如果摒除了「原住民及漢人」的問題,就一個群體而言,我們有沒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傳統。
如同胡金娘所說的,一旦失去,我們也就失去存在價值的「傳統」。
我一時之間,沒有辦法想到。或者是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明白,更不用談在不在乎?

而當我退一步想到「傳統是凝聚社群力量的來源」時,
我又想問,部落裡,凝聚社群力量的來源是信仰、是歷史,
那在平地都市的我們,是什麼力量來幫我們…聚集心力?

我也不確定,這個推了十多年來,終於要進入高中課程綱要的重要概念-「社區總體營造」
同樣是「凝聚地方共識」、「營造社區特色」,
但這是不是在創造(?)或維護(?)地方傳統精神。

我認為,本質是相同的。

我們總是想談,少數族群的文化不斷地被邊緣化、被支解,
但我們自己的文化呢? 
被「營造」出來的共識,是否可以收服我們的認同,達到如同部落對面傳統的固守堅持,
卻是值得懷疑的。

其實,我們更可悲,不是嗎?
想到這,還有點難過…

當然,我也明白,這是個scale的問題,
無論是地方、區域、還是國家,還是可以在不同層次談傳統與認同。

我認為導演要突顯布農族對面生命傳統的態度,是個不錯的切入點。
而最後沿著原來道路離開霧鹿,工作團隊以觀察者的角度談著他們對於原住民部落的觀察。
我總以為,導演會再把這個議題擴大到自我的反省,結果並沒有…
或許,再談論下去,整個片子就會失焦了。

謝謝導演的出現,Q&A的過程,讓我更瞭解這部記錄片,
而我對於霧鹿跟大提琴的好奇與追尋,也告了一個段落。
再聽一次CD,我就知道,哪些聲音是樹葉拍打,哪些是木棍重擊編織器的聲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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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第二次,一個人看電影,感覺很妙。
會開始想些很遠,很大的事情,關心這個,又替那個難過。
但回到現實時,自己卻啃著路邊買來的「青芒果」當晚飯,
真是鬼怪到家了。

唉…希望不要吃著地球食物卻講一大堆火星話…



(青芒果好吃,2004/Dec/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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